流行病、經濟蕭條、種族騷亂、特大洪水……集中於發生在2020年,所有人被驅入一片烏泱泱的黑天鵝湖中游泳,而岸上又有一群灰犀牛虎視眈眈。
工業利潤暴跌、失業率創下新高,中國政府向遇難的人們拋去一根叫做「新基建"的救命繩索。而其中,區塊鏈被重提並被明確納入「新基建」的範疇,重回大眾視野中,只是這一次,究竟是"江湖不似我來時",還是「我亦還是來時我」?
7月的杭州即將走出梅雨季,2020年以來區塊鏈行業里規模最大的一場會議就在綿綿不斷的大雨中召開完畢,有許多人風塵僕僕地從全國各地趕來,似乎也在試圖回答這個問題。
疫情下的博弈
在這次前去參加2020年杭州區塊鏈周的人群中,道娃娃(化名)的身份顯得有些特別。
「湖北人憋得太久了。」道娃娃說,他是湖北十堰人,80後。
疫情嚴控期間,「湖北」屬於敏感詞之一,湖北人這個身份為他出行帶來不少阻力。除夕夜他趕回老家,卻因在高速路上突發高燒而不敢下高速,直到在加油站吃了退燒藥後體溫下降才敢下去。恰好那幾天他又和武漢同事接觸過,以至於他膽戰心驚地度過了2020年的春節。
「我住在武安中心醫院附近,李文亮還曾給我看我過眼睛呢。後來我就跑到十堰老家呆著了。」道娃娃心有餘悸,他曾經離新冠病毒是那麼近。
回老家一呆就是半年,此次前往杭州還是道娃娃在疫情後第一次出門。因為害怕耽誤,從湖北十堰到杭州,他選擇坐18個小時綠皮火車,否則選擇飛機高鐵就須經轉武漢或河北。
「我來考巴比特區塊鏈技術軟體開發師證書,順便參加杭州區塊鏈周。相對來說,巴比特離產業的人要更接近,和我個人訴求比較符合,我也想來杭州看看機會。」道娃娃說,並表示考證書和參會都是他自掏腰包。
道娃娃在一家電信行業的公司工作12年,見證它上市並失去理想,同時,也見證了電信運營商江河日下。5G也不一定能拯救運營商,道娃娃透露電信業在今年砍掉了25%-35%的預算,可謂外熱內冷。
「我曾經認為比特幣95%的人群是中國人,那麼一定是騙局。現在我覺得中國人多的地方才有市場。"道娃娃在2014年時就通過央視知道了比特幣,但比特幣沒有吸引他,他一笑了之,反而是2017年的艾西歐漩渦將他捲入局。
道娃娃當時投了很多艾西歐的項目,唯獨沒有比特幣,他也不玩槓桿遊戲。他覺得那是因為區塊鏈吸引了他而比特幣沒有,他隱約感覺區塊鏈就是下一個互聯網。他一隻腳踏進區塊鏈圈,在一個項目中擔任兼職,開始自學區塊鏈相關的技術知識。
道娃娃現在回頭看,那是一個被風口吹起的巨大泡泡。
而在今年疫情持續期間,道娃娃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不得不為即將到來的中年危機做準備。而政府在此時為區塊鏈正名了。
最終,他邁出了一步,決定All in區塊鏈。
慶幸的是,當道娃娃來到杭州區塊鏈周主會場,發現一切如預期中的那樣:「去年的烏鎮峰會還充滿著理想主義色彩,很烏托邦。今天的峰會顯然更落地。我想區塊鏈一定會走互聯網的老路。」
如果遇上最壞的情況,道娃娃會給自己五年的時間去等待。
產業入局
人流動的方向,有時候也是潮水的方向。
企查查數據顯示,今年3月份後區塊鏈相關企業的註冊量回升並超過疫情前數據。今年4月註冊量超1900家,高於2019年月均新增,6月註冊量達2406家環比增長34.49%,註冊量再創新高,目前國內區塊鏈相關企業共有4.56萬家。
產業方面也在加速落地。2019年以來,產業區塊鏈動作頻頻,以微眾銀行、萬向區塊鏈、矩陣元等企業紛紛推出企業級應用。賽迪的數據顯示,截止2019年底,國內區塊鏈軟體和信息技術服務產業規模約12億元,硬體產業規模約400億元,在案例數中,國內區塊鏈案例數累計約710個,僅2019年的案例已達到統計以來的案例的49%。今年4月,有國家隊背景的區塊鏈服務網路(BSN)宣布正式投入商用,更是萬眾矚目。
這樣看可能會更具象一些:根據巴比特票務組數據,這次杭州區塊鏈周主會場有近2000人報名,三分之一的票倉來自產業區塊鏈,而這些產業區塊鏈主要來自杭州、重慶、海南、福建、湖南等地方的大數據局或者招商局。
和往年相比,產業入局是一個非常大的不同。
「各地區塊鏈產業協會的會長也都有一同前來,訴求第一就是招商跟找應用場景。」巴比特會議組工作人員陳松穎表示。
作為這次杭州區塊鏈周的總負責人王曉萌有更直觀的感受:「產業賦能在以往我們舉辦的會議中議題涉及的不多,因為看不到太多的落地。BSN的落地是很顯著的進展。這次來我們會議的產業嘉賓要多很多,所以你看我們這次主會場的主題就是擁抱產業新浪潮。」
此外,在王曉萌看來,這次杭州的區塊鏈產業周是被市場需求推著走的。受到今年上半年的影響,原計劃於今年3月召開的區塊鏈周一直拖延到5月才開始著手,並確定在7月召開,留給她準備的時間只有1個半月。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合作方參與熱情高漲,商務組僅用了一周時間就完成了大部分贊助商的簽約,且超額完成,是她原定目標的三倍。
不完全統計,僅從購票和邀約情況看,這些大小活動至少吸引了2500以上的人前往參與。
杭州區塊鏈周主會場的周邊還有多個活動同步舉行,王曉萌表示,這些大大小小的活動超過50場,「直接增加了場地提供方當月的營業額。不少人因為杭州區塊鏈周趕來杭州、趕來未來科技城,因為不少活動主辦方來自外地,許多會場周邊的活動場地連續三五天被包場,酒吧老闆們甚至自發為杭州區塊鏈周做宣傳。」
洗禮後的歸來
區塊鏈周正式召開的前一晚,一個離主會場不到3公里的酒吧就承接了一場小規模的區塊鏈酒會。這個酒會是由區塊鏈交易所、媒體、項目方共同舉辦的,本質上是一場流水席,很多人離開了,又有很多人進來,被擺在桌上的,是人的年華。
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2018年上半年時的盛況,人們像潮水湧來,又匆忙奔向下一個目的地。
吳群(化名)是酒會發起方之一,他計劃充分利用杭州區塊鏈這次活動。他並未退圈過。這一次,吳群歸來後,角色從交易所切換到了項目方。而他的歸來,是回歸職場的歸來。
2018年的區塊鏈行業,留給外界的印象是泥沙俱下、醉生夢死,浮躁則是外界給這個圈子90後的主要標籤。
世界也曾給80後貼上自私、拜金的標籤,但爭論隨80後成為社會中流砥柱而平息。同樣,追求個性的90後也會成長,但渴望上升,仍是核心訴求。「時代把互聯網送給了80後,那麼區塊鏈就是時代給90後的饋贈。」這句話在2017年時很流行,但市場終為90後完成了洗禮。
吳群是2017年畢業的金融系學生,如果不是2017年後數字貨幣大爆發,他可能會成為一名金融衍生品交易員。
機緣巧合下,他加入了一家數字貨幣交易所,該交易所的老闆、大股東是風險投資機構背景,因而關於長期理念也滲透到了該交易所的日常經營中。
不到兩年的時間,吳群便成了這個項目的運營總監,成長速度很快。這樣速度若發生在傳統行業,就是上升神話。
「什麼都做」、「一個月工作30天」、「幾乎沒在凌晨十二點下班過」……他覺得公司就是他自己的,他把老闆的公司當成自己的公司在做,每次在國貿上下班的路上,吳群望著那些熟悉的高樓一邊思考公司下一步該怎麼辦。
員工一開始思考公司的戰略,就為日後與老闆的不合植下了種子。
起初吳群認可老闆的理念,「2018年7月份我們去韓國考察過,韓國的項目方非常熱情,都願意拿出500萬人民幣來我們這裡上幣。我記得我和一個韓國年輕人坐在酒吧里聊項目,他讓我產生了這個項目符合我們要求的錯覺,結果老闆一句你再好好看看打了回去,後來我認真看了這個韓國人對外的宣發資料,覺得老闆是對的,這就是個空氣幣,但當時那個韓國人開的條件真的很誘惑,可以說比較遺憾吧。」他回憶道。 吳群所在的交易所因審核過嚴還沒來得及賺錢,市場風向急轉直下,吳群希望自己的交易所能成為TOP3的願望徹底落空了。吳群所在的交易所在2018年底也開始了裁員,人數從70餘人裁到僅剩20多人,和他剛來這個項目時的人數幾乎一樣。
不光是吳群的項目在裁員,當時整個區塊鏈行業都在裁員,雖然沒有人具體統計過到底那個冬季清退了多少人,一級市場確確實實冷下來了。烯牛數據顯示,2018年8月後,區塊鏈領域裡的月均融資金融和融資筆數呈現斷崖式下跌,在金額上,月均融資額一度降到了5億元左右,以至12月份的融資金額僅是年內月均最高時的約6%。
二級市場,人們也開始問,比特幣到底打算橫盤多久?外界的寒冷在考驗屋內人的心態。吳群的情緒也受到了影響。
「我對整個行業和自身都產生了懷疑,我質疑我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曾經我對我們的團隊非常有信心,所以我全情投入,相信按照老闆的規劃一切是光明的。但在整體熊市來臨的時候,我覺得所有人都站在了一樣的位置上,全部墜入冰點。」吳群說。
二級市場逐漸喪失波動後,不少用戶從一二級套利轉戰合約交易,希望通過放大波動來獲取更高的收益。吳群當時和老闆提議說公司應該準備上合約系統,因為用戶需要,公司也需要,而老闆卻坐下來跟他談論產品功能模塊改善的其他問題。
兩人雖然討論了很久,卻沒有討論出結果。類似的討論次數多了,鋪天蓋地的疲憊席捲而來,吳群開始給自己放小長假,最終是大長假。 沒有人員變動、也沒有業務板塊調整,2019年11月28日,吳群突然向老闆提出離職,在提離職的時候,老闆也對他笑了,那天他感到失落又輕鬆。
「離開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帶走。老闆說的一句話讓我特別感慨,他說這個市場就是劣幣驅逐良幣、劣所驅逐良所。」辭職後的吳群先在家裡休息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他一半時間在家裡炒幣,一半時間用來見人,後來有朋友找他做了一個數字貨幣資管計劃,資管計劃第一期募集完成後吳群又準備重新加入到職場中。
今年5月,吳群入職了一個做區塊鏈行情的項目,試圖找回上一份工作時的熱情。在參加杭州區塊鏈周之前,吳群已經開始參加行業內的活動。
「這裡的人真多,就算去掉三分之一還是多的。」吳群抵達杭州區塊鏈周的主會場時說,由於前一晚的酒會工作讓他忙碌到凌晨三點,他已經遲到了,現場的觀眾和嘉賓已經開始有些稀稀落落,「我喜歡那種全身投入的感覺,我要把感覺重新找回來。」
清醒的賭局
人生由大大小小的賭局組成,賭對了是運氣,賭錯也是概率。小繆(化名)與吳群經歷類似,但她比吳群要早工作兩年,也被這次杭州區塊鏈周吸引前來。
這次區塊鏈周依然有很多新面孔出現,但小繆已失去了兩年前的那份熱情。
小繆是北京人,畢業那年,她被宇宙第一大行工商銀行點鈔機揚起的大量粉塵嗆到了。不想成為銀行里的一顆螺絲釘,她投身到雙創的浪潮中,陰差陽錯,在2017年底被一位投資人拐進了區塊鏈圈。
後來在熊市中不滿業務架構調整,小繆在向合伙人提出離職,戲劇性的是,她的老闆、同時也是該公司的大股東,因為遇到管理上的困難和業務資金上的瓶頸,與她前後腳離職,放棄創業,重回大戶身份。
在休息整整四個月後小繆開始重新看機會,和吳群不同的是,小繆考慮過退圈,即便是今天她也保留著一個習慣,去獵頭那裡評估自己在互聯網行業中的競爭力。
「我想過退圈,當時很多朋友都離開了。我就差那麼一點點。等我回來再找區塊鏈行業裡面的就業機會時,感覺都不合適,我跟自己說要是8月份9月份還找不到工作,那我就去互聯網公司。」小繆解釋,並說自己在進入區塊鏈之前曾拿到位元組跳動的offer,而當時沒有選擇互聯網公司卻選擇了區塊鏈——這成了小繆用來勸說自己繼續呆著的理由。
小繆的等待是有效的,命運一頭撞了上來,於是她留了下來,進入到一個新的區塊鏈項目中,「我還是喜歡這裡,因為在這裡我的發揮空間更大,我可以真正獨立去做一件事。比如現在這個項目的全球化是由我主導推進的。而在互聯網我也許只能做一顆螺絲釘。」
也許這就區塊鏈行業的魅力。小繆相信區塊鏈還會再好起來,因為需求在那裡,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信仰,「至少在2023年之前能看到希望,這也是我給自己的期限。」
如果說比特幣是密碼朋克,那麼這些年輕人在過去演繹了迷幻搖滾,確會在區塊鏈行業里寫上一筆。
隨著越來越多的區塊鏈項目融資輪次後移,兩大礦機企業嘉楠科技、億邦國際相繼登陸納斯達克成為一個劃時代的標誌,區塊鏈草莽時期也即將被畫上句號。雲象區塊鏈創始人黃步添在杭州區塊鏈周上表示,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會看到出現區塊鏈企業申報科創板。
(上述人名應採訪對象要求均為化名)
冷萃財經原創,作者:Awing,轉載請註明出處:https://www.lccjd.top/2020/07/10/%e9%9b%a8%e4%b8%ad%e7%9a%84%e5%ba%8f%e6%9b%b2%ef%bc%9a%e4%ba%ba%e3%80%81%e5%8c%ba%e5%9d%97%e9%93%be%e4%ba%a7%e4%b8%9a%e5%92%8c%e4%b8%80%e5%9c%ba%e4%bc%9a/?variant=zh-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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