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三成市場份額，IBM 的企業級區塊鏈戰略依然備受質疑？

作者：一柒
編輯：墨菲

藍色巨人遭遇「明槍暗箭」

據 IBM 區塊鏈技術副總裁傑里·庫莫 (Jerry Cuomo) 表示，IBM 的區塊鏈探索最早可以追溯到 2014 年，彼時以太坊白皮書剛發布不久，區塊鏈開始被更多人熟知。 而與 IBM 相比，同等級的 IT 巨頭的腳步顯然要慢了一點。例如微軟，在 2015 年底才推出「Azure 區塊鏈即服務（BaaS）」計劃。

一直以來，面對新興技術，IBM 總能及時抓住風口。從穿孔卡片數據處理設備到研發計算機，再到後來「點燃 PC 市場的熊熊大火」，IBM 對新興科技的敏感度一直很強。

上世紀 50 年代，IBM 創始人的長子小托馬斯·約翰·沃森（Thomas J. Watson Jr，後文簡稱小沃森）繼承父業，帶領 IBM 開始轉型，從傳統業務到完全投入進計算機的研發中，專門為政府機構和美國軍方提供服務。而這次轉向使得 IBM 實現超過 20 億美元的年收入。

60 年代，新一任公司領導人文森特·利爾森（V.Learson）在小沃森的指引下，抓住集成電路的機會研發出劃時代產品 IBM「System/360」大型計算機，讓計算機更商業化。

80 年代，IBM 第五任領導人約翰·歐佩爾 (John R. Opel) 帶領 IBM 研發出世界上第一台個人計算機（後文簡稱 PC），使得 PC 市場概念正式誕生。

到了 90 年代，IBM 第八任領導人路易斯·郭士納（L. Gerstner）首次提出 「以網路為中心的計算」，還帶領 IBM 研製出超級計算機「深藍」。而從那以後，以深藍色為背景的 IBM 也正式被人們稱為「藍色巨人」。

但一路走來，看似每次都能準確抓住風口的 IBM 也遭遇過「至暗時刻」。 80 年代末，IBM 遵循市場開放政策將部分計算機研發技術開源，由此造就眾多仿造者。但彼時的 IBM 第六任領導人約翰·埃克斯（J.Akers）為了防止後來者繼續「乘涼」，便在新推出的電腦中採用新結構，不與以前版本的電腦結構兼容，這導致 IBM 原有用戶的不滿； 與此同時，以康柏為首的九大兼容機廠商宣布將採用與以前電腦兼容的新標準，大大打擊了 IBM 的市場。

此外，隨著 90 年代初個人電腦的逐漸普及，大型計算機需求量劇減，產品大量積壓、無人問津，IBM 的市場開始萎縮。據麻瓜派（ID:muggle_block）查詢數據後發現，這一現象導致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 IBM 在 1991-1993 年虧損超過 160 億美元。

數據來源：Annex Reseach

雖然最早提出個人電腦、發展互聯網等概念，但在內部領導人決策失誤、體質臃腫、管理僵化，外部「虎狼環伺」的情況下，IBM 還是不可逆轉地開始呈現走下坡路的趨勢。

這些「虎狼」的代表，就是蘋果和微軟。蘋果是「明槍」，微軟是「暗箭」。

一開始就做 PC 業務的蘋果自然是 IBM 的頭號強敵。但微軟卻有些不一樣，起初為了解決 PC 操作系統業務，IBM 找到微軟合作，一開始微軟給的方案還令人滿意。 然而，後來微軟拋棄 IBM 轉而開發 Windows 操作系統，IBM 只能獨立開發 OS/2。但 OS/2 系統「驅動非常費勁，總體上還是不如 Windows」；同時，微軟的 Windows 綁定了英特爾的硬體，一經推出便廣受普通消費者好評。

軟體沒打過微軟，IBM 只能就此罷手，並於 2005 年放棄銷售和支持 OS/2。但在雲服務領域的失算，才是 IBM 正在逐漸失去創新能力的鮮明體現。

亞馬遜 2002 年推出 AWS （Amazon Web Service）雲服務，而 IBM 於 2007 年底也推出「Blue Cloud」雲服務計劃。 但據星球日報此前文章顯示，直到 2013 年，IBM 以約 20 億美元收購 SoftLayer Technologies，IBM 才正式進入公有雲市場，且 IBM 並未將其作為主要發展業務培養，而是積極部署私有雲。

多重因素下，IBM 的雲計算被亞馬遜的 AWS 遠遠甩在身後。2017 年，AWS 雲服務在全球 IaaS 公開市場份額達 45%，高於微軟、谷歌和 IBM 的總和；2018 年 Q4，IBM 的雲計算服務仍排在亞馬遜、微軟和谷歌之後，只佔有 7.5% 的市場份額。

數據來源：Synergy Research Group

90 年代沒能搶佔軟體市場卻讓微軟搶了先機，進入新世紀又在雲服務中敗給亞馬遜，如今的老牌企業 IBM，要如何開啟新時代、重回巔峰？

IBM 在區塊鏈的投入有目共睹。

2018 年，據 IBM 區塊鏈業務總經理瑪麗·維克（Marie Wieck）表示，IBM 已招募約 1600 名員工探索區塊鏈技術。36Kr 此前文章分析，按平均每人 10 萬美元的年薪計算，保守估計，僅在人力方面，IBM 每年在區塊鏈項目上的支出高達 1.6 億美元。

即使如此，IBM 仍然在持續招攬區塊鏈人才。2019 年 3 月，據美國職場社區 Glassdoor 發布了一個調查報告顯示，區塊鏈招聘職位數量排名前十位的公司中，IBM 有近 110 個職位，比排名第二的安永多出了 50 多個。這也間接表明 IBM 押注區塊鏈的野心。

不僅是人才招攬，IBM 每年在區塊鏈專利上的投入也十分巨大。據公開數據顯示，2018 年和 2019 年 H1，IBM 分別申請了 89 項和 104 項專利，且都位列全球區塊鏈專利企業排行榜前五。

2018 全球區塊鏈專利排名前五的企業（數據來源：IPRdaily）

2019 上半年全球區塊鏈專利排名前五的企業（數據來源：IPRdaily）

而據區塊鏈研究公司 Diar 首席分析師拉里·塞爾馬克（Larry Cermak）表示，在 2019 年待批的區塊鏈專利數目中，IBM 以 143 項位居第一，成為研發區塊鏈專利最活躍的企業。

此外，據 WinterGreen Research 發表於 2018 年 1 月的一份報告稱，IBM 在區塊鏈市場上佔據的份額最大，為 32%，第二微軟也才 19%。

三大區塊鏈板塊

IBM 已經推出眾多區塊鏈項目。據 IBM 首席執行官吉尼·羅美提（Ginni Rometty，中文名為羅睿蘭）在 2018 年 3 月表示，至少有 53 位 IBM 客戶正在運行 400 多個區塊鏈項目，其中不乏雀巢、沃爾瑪、聯合利華等行業巨頭。

這些區塊鏈項目中，又有著 IBM 布局的核心邏輯。據麻瓜派（ID:muggle_block）整理資料後發現，IBM 的區塊鏈業務主要分為三大板塊：聯盟鏈、供應鏈和金融。

2014 年在探索企業級區塊鏈時，IBM 曾嘗試與以太坊合作；但由於「許可模式的限制」，IBM 只能自己構建區塊鏈。 2015 年底，IBM 宣布支持由 Linux 基金會成立的區塊鏈開源項目 Hyperledger （後文簡稱超級賬本），並成為該項目的創始成員。IBM 向 Linux 社區貢獻了 44000 行代碼，而這些代碼就構成了超級賬本中最重要的——Hyperledger Fabric。

而對於區塊鏈的落地場景，IBM 布局的最多的即供應鏈領域。IBM 區塊鏈副總裁詹姆斯·沃利斯（James Wallis）曾公開表示，「供應鏈和供應鏈融資存在很多挑戰，但這反而是區塊鏈非常適合的地方。」

2018 年 6 月，IBM 與沃爾瑪、雀巢、聯合利華等十大公司合作打造區塊鏈 IBM Food Trust，追蹤全球食品供應，後於 10 月將該區塊鏈項目正式商用。 如今沃爾瑪已將蝦類供應鏈添加到 IBM Food Trust 平台上，幫助客戶對蝦類產品溯源。還有泰國的貨運、咖啡的溯源等都可以在 IBM Food Trust 平台上進行溯源。 而到了 10 月，IBM 斥巨資 340 億美元收購知名開源解決方案供應商 Red Hat （紅帽），羅睿蘭表示，對紅帽的收購將幫助優化供應鏈。

事實證明，有了紅帽的幫助，IBM 的供應鏈推行得更加順利。 今年 10 月，IBM 推出一項新的基於自身區塊鏈平台和紅帽的集成供應鏈產品 Sterling Supply Chain Suite，允許開發人員和第三方應用程序將傳統企業數據系統集成到一個分散式賬本上，幫助企業實時查看訂單出貨量、警報和優化建議。 除了幫助企業的商品溯源，IBM 還與聯想、諾基亞、思科等知名企業聯合推出區塊鏈網路 TYS （信任您的供應商），幫助供應商創建一個數字身份護照，促進 B 端企業之間的信息交流，並降低管理成本。

金融領域的小額信貸服務，也是 IBM 布局的重點之一。 2018 年 4 月，IBM 與肯亞食品批發公司達成合作，通過區塊鏈技術為驅動的金融借貸平台，為肯亞零售商提供小額貸款解決方案。 在 2018 年 5 月召開的比特幣共識大會上，IBM 區塊鏈業務高級副總裁布里奇特·范·克拉林根（Bridget van Kralingen）表示，「我的夢想是小額信貸和業務都能擴展規模，通過區塊鏈，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 與同行的布局相比，IBM 已經與他們保持在了同一起跑線上。無論是阿里巴巴還是微軟，在區塊鏈領域的布局最先開始的也都是與傳統企業相結合，進行鏈改。

跨境支付和穩定幣

然而，IBM 在區塊鏈金融領域的布局不止小額信貸，更重要的，是跨境支付和穩定幣。 早在 2017 年 10 月，IBM 已經與 XLM （恆星幣）建立了戰略合作關係，將 XLM 作為 IBM Blockchain 平台戰略的一部分。

而後 IBM 區塊鏈市場開發和加密貨幣戰略負責人傑西·隆德（Jesse Lund）透露出更多合作細節：XLM 已經在 IBM 被採用，為跨國界提供更便宜、快速的支付。他還表示 XLM 旨在成為「IBM 全能支付解決方案中的主要橋樑資產」，並將與 XRP （瑞波幣）直接競爭。 IBM 開始涉足跨境支付。

2018 年 8 月，IBM 正式推出全球支付系統 IBM Blockchain World Wire，以運行 XLM 的 Stellar 網路為基礎，使金融機構能夠在幾秒鐘內實現跨境支付。傑西在接受採訪時表示，World Wire 系統時基於 SWIFT 開發的標準，IBM 在其中的角色是「網路運營商」和基礎設施提供商。 而同樣是做跨境支付的傳統機構 SWIFT 將 IBM 的這一舉動看得很重要。SWIFT 銀行業務主管哈里·紐曼（Harry Newman）曾公開表示，SWIFT 面臨著來自 Ripple、Stellar、IBM 等的巨大挑戰。 除跨境支付外，IBM 還嘗試發行「穩定幣」。

2018 年 7 月 17 日，IBM 宣布將與初創公司 Stronghold 合作推出穩定幣 Stronghold USD，得到了內華達州 Prime trust 信託公司所持有的美元 1:1 擔保。 傑西表示：「該穩定幣從支付開始，然後轉向食品跟蹤、全球貿易和供應鏈等領域。讓數字貨幣貼近日常交易，而不僅僅是交易型數字貨幣。」 但或許是礙於監管問題，從消息放出之後的一年裡 IBM 的穩定幣項目都沒有較大的項目進展。直到 2019 年 7 月，IBM 全球區塊鏈副總裁托德·斯科特（Todd Scott ）表示將要推出的穩定幣或在 World Wire 上發行，目前正與監管機構溝通。

同時，IBM 還考慮要進行「跨行業協作」，具體指的就是與 Facebook 就數字貨幣業務開展合作。2019 年 9 月，IBM 負責區塊鏈業務的總經理傑森·凱利（Jason Kelley）向 CNBC 表示，「我們的客戶已經準備好與（Facebook）合作，共同實現這一目標。」但傑森並未透露 IBM 是否有興趣加入 Libra 協會。

事實證明 IBM 這一舉措是明智的。據麻瓜派（ID:muggle_block）查詢，截至發稿時，Facebook 的數字貨幣項目 Libra 背後的 28 位 Libra 協會成員中，已有 7 位正式「退群」，包括信用卡品牌 Visa、支付公司萬事達卡、電商企業 eBay、支付系統 Stripe、支付系統 Mercado Pago、支付系統 PayPal、互聯網訂閱服務平台 Booking。

跨境支付好做，穩定幣不好做。要想搶佔穩定幣市場，無論是 IBM 還是 Facebook，都先得解決監管難題才能開始推行。 從聯盟鏈到供應鏈，從跨境支付到穩定幣，IBM 在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區塊鏈生態時，也表明了重金押注區塊鏈的野心。

2019 年 5 月 16 日，IBM 日本數字創新業務開發總監 Tsuyoshi Hirayama 指出，IBM 保持了最高的區塊鏈技術採用率，並擁有最好的金融客戶，像微軟和甲骨文這樣的巨頭並不是 IBM 在區塊鏈領域的競爭對手。 在軟體時代吃了微軟的虧，雲服務時代被亞馬遜搶了風頭的 IBM，能否靠區塊鏈重新回到曾經的巔峰狀態？

企業級區塊鏈面臨爭議

據 Juniper Research2018 年 9 月的調查顯示，在企業區塊鏈解決方案層面，IBM 最受美國企業的信任，有 65％的受訪者會選擇 IBM Blockchain 來部署分散式賬本技術（DLT）和類似的解決方案，相較之下亞軍微軟僅獲得 7％的選票。

雖然在 B 端企業內有著良好的口碑，IBM 仍遭到眾多專業人士的質疑，而這些專業人士主要是「原始」區塊鏈相關技術的人。

首先，IBM 飽受「營銷過多，做的太少」的詬病。 由於 IBM 歷任領導人半數以上都是推銷員、飛行員等非技術行業出身，因此普通大眾對 IBM 有刻板印象，總覺得「IBM 不是搞銷售的嗎？」。 例如，美國初創企業 Capitol Foundry 的創始人埃米爾·史丹杜（Emil Skandul）表示，認為 IBM「在供應鏈方面做的動作沒有營銷方面做得多」。

埃米爾推文截圖

而作為純技術出身的以太坊創始人 V 神，也在 2018 年的一次採訪中指出，IBM 搞的企業局區塊鏈項目「不在點上」。

許多機構把以太坊作為市場營銷的噱頭，並未將區塊鏈技術用到實處。IBM 搞的那些企業級區塊鏈應用就不在點上。

IBM 的區塊鏈，是一個浪費時間的特定項目，他們突然出來說，「嘿，我們擁有所有的 IP，這就是我們的平台，你可以加入進來。像（IBM）那樣 ...... 完全不是區塊鏈的核心。

不過 V 神認可了 IBM 搞的食品供應鏈項目，實現對食品的溯源認證，對消費者有所幫助。 但區塊鏈零售項目 OSA DC 創始人 Alex Isaiev 卻直言，「IBM 和沃爾瑪這樣的大型企業進行的區塊鏈應用，更像一場炒作，他們說的太多、做的有限，這些大企業私有鏈上的數據既不公開，也不透明，消費者難以從中受益。」 或許，IBM 需要先解決上個時代遺留下來的「毛病」，同時實現更大的開源，才能獲得更多專業人士的認可。

其次，業內有人指出，IBM 向超級賬本貢獻的 Hyperledger Fabric 項目並不是真正的區塊鏈，且 IBM 還受到主導超級賬本的指控。 今年 7 月，在金融行業搭建交易系統有著 15 年經驗、曾負責摩根大通區塊鏈項目 Juno 的斯圖亞特·波普霍伊 （Stuart Popejoy）發文表示，一方面，IBM 的「區塊鏈」技術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缺陷，包括安全性、性能和可靠性，Hyperledger Fabric 對抵禦防篡改和攻擊的能力也較低；另一方面，Hyperledger Fabric 沒有共識機制，然而「沒有它，IBM 的『區塊鏈』只不過是一個帶時間戳的列表」。

沒有共識機制的區塊鏈，如同沒有秩序的國家。 失去共識機制的區塊鏈項目，還能稱其為區塊鏈項目嗎？此外，據 CoinDesk 此前文章顯示，在今年 9 月份公布的超級賬本技術指導委員會（Hyperledger Technical Steering Committee，專註於技術問題並負責批准項目和審查更新，後文簡稱 TSC）新成員里，11 名成員中就有 6 名來自 IBM。而此前 TSC 的成員中只有 2 位來自 IBM。 Oracle 的區塊鏈平台架構師 Todd Little 在 TSC 郵件中寫道：「很明顯，IBM 現在控制著 TSC，這是超級賬本想要的方向嗎？」

超級賬本的執行董事布萊恩·貝倫多夫（Brian Behlendorf）在回復質疑時表示，由於 IBM 在技術方面的貢獻超過了與該聯盟相關的任何其他公司，因此這並不是 IBM 第一次被質疑在超級賬本上擁有過度的控制權。 項目受到屬性的質疑，在協會又受到話語權過大的指控，IBM 必須要解決這些問題才能繼續開展聯盟鏈業務。

最後，有人指出 IBM 通過開源捆綁了商業模式。 2018 年 11 月，挪威科學院院士容淳銘表示，實際上，IBM 通過開源進行捆綁了商業模式。超級賬本最底層是開源的，但是 IBM 會在上層提供客戶一個打包的服務，包括平台服務、解決方案，生態系統。 雖然為企業提供一鍵式服務能省去很多麻煩，但這也減弱了企業開發的自主性。如何在保障 B 端用戶便捷操作的同時，幫助其建立個性化的界面，是 IBM 需要思考的問題。

而面對如今瞬息萬變、複雜多樣的區塊鏈行業，IBM 下一步又將下出怎樣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