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頭入場，加密貨幣重塑全球金融秩序？

本文來源於國際金融報，作者：李曦子

比特幣已難現輝煌，Libra的光芒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與數字化法幣不相上下的穩定性和信譽度，以及極強的便利性和滲透性，以至於多國央行如臨大敵，紛紛發出監管預警。分析人士預測，一些弱小國家的貨幣可能會因此加速貶值或消失，甚至一些政府都有可能接受用Libra進行繳稅和開支。

10年前，比特幣作為一種去中心化的加密貨幣被化名為中本聰的極客「挖」出。此後，以比特幣為代表的加密貨幣熱潮席捲全球。

2017年是投資者最狂熱的一年。比特幣價格一度升至近2萬美元，達到歷史高峰。而同樣在這一年，全球最大的期權交易平台芝加哥期權交易所（CBOE）成為美國第一家上市比特幣期貨的交易所。一時間，加密貨幣將合法化、未來會呈現爆炸式增長的言論不絕於耳。

如今，比特幣已跌落神壇，到2018年12月時已跌至3000美元附近。雖今年4月以後開始回暖，但早已不復往日榮光。當地時間6月19日，隨著最後一份合約到期，CBOE中止了進行18個月的比特幣衍生品交易。

而這並不是加密貨幣的結局。隨著「Libra」的橫空出世，不但讓以比特幣為主的加密數字貨幣行情借勢上揚，也吸引了全球央行以及監管者的目光。

6月18日，全球最大的社交平台臉書（Facebook）發布了名為「Libra」（天秤座）的數字貨幣項目白皮書，並計劃於明年正式將其推出。Libra是用於應用程序中的「點對點支付」，且與完全去中心化、幣值波動顯著的比特幣不同，Libra貨幣因與一籃子銀行存款和短期政府債券掛鉤，幣值保持相對穩定。

鑒於其穩定性、便捷性以及滲透廣度，美聯儲主席甚至發出了Libra「可能會取代更傳統貨幣」的感嘆，各國央行更是對此紛紛提出了監管警告。

Libra帶飛比特幣？

隨著6月19日，全球最大的期權交易平台芝加哥期權交易所最後一個比特幣期貨合約到期，比特幣衍生品交易在CBOE正式結束，該交易所之後將不再跟進任何加密貨幣期貨產品。

2017年12月CBOE宣布推出比特幣期貨時，時任CBOE全球市場總裁兼首席運營官克里斯·康坎農（Chris Concannon）表示，這些衍生品是真正的遊戲改變者，將徹底改變傳統的金融領域，提高加密貨幣的接受度。「我們相信，在未來10年，加密貨幣市場將在涉及的資產和貨幣方面出現爆炸式增長」。

然而，一年半後，該交易所發言人蘇珊·科斯格羅夫（Suzanne Cosgrove）表示，芝加哥期權交易所不打算增加新的比特幣期貨合約，「CBOE正在評估其繼續為交易提供數字資產衍生品的計劃，但目前沒有什麼新消息要宣布」。

弗若斯特沙利文大中華區總裁王昕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由於比特幣期貨交易為投資者們提供了一種在受監管的市場上買賣加密貨幣的途徑，可以增加加密貨幣的市場流動性和透明度，有助於管理投資風險，吸引更多的投資者進入加密貨幣市場，因此，比特幣期貨交易的停止可能對於加密貨幣市場的發展造成一定負面影響，可能是一個比特幣市場投資熱情降溫的信號。

數字貨幣分析師肖磊在接受《國際金融報》記者採訪時也表示，CBOE停止比特幣期貨交易，主要是交易量太小，說明比特幣在擁有嚴格監管的市場優勢並不明顯，降低了投資者的預期，這對比特幣短期走勢不利。

不過，王昕也坦言，僅僅是CBOE停止比特幣期貨交易對加密貨幣的影響可能較為有限。因為CBOE的競爭對手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也同樣經營以現金結算的比特幣期貨業務，且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比特幣期貨合約交易量更多。

值得注意的是，比特幣在5月底一度突破9000美元又迅速回落後，近日又穩定在了9000美元之上，有分析認為，這主要是受Facebook近日發布Libra加密數字貨幣白皮書的影響。

加密貨幣監管更嚴格

當下，各國對加密貨幣監管程度不一，但逐漸呈謹慎態度。

6月9日，日本財政部網站上的一份文件指出，G20領導人要求國際監管機構監控加密貨幣的風險，並要求採取多邊方式使加密貨幣正常運作。該文件稱，區塊鏈等技術創新能夠顯著改善金融體系和經濟，不過，儘管加密資產此時並未對全球金融穩定構成威脅，但仍需對風險保持警惕，包括消費者和投資者保護、反洗錢等相關風險。

目前，亞洲國家較歐美國家對待數字貨幣更為謹慎。據得得智庫統計，截至2018年12月31日，在全球受統計的224個國家和地區中，已有98個國家和地區（或佔比43.75%）針對數字貨幣的監管提出相應政策，其中有62個（或佔比27.68%）明確交易合法，並逐步建立反洗錢、稅收等法律進合規化監管；5個（或佔比2.23%）明確交易非法，嚴格控制數字貨幣交易；7個（或佔比3.13%）限制部分交易；24個（或佔比10.71%）保持中立，剩餘110個國家和地區（或佔比56.25%）並未進行明確表態。

印度是全球加密貨幣監管最嚴格的幾個國家之一。據印度《鑄幣報》報道，印度政府部門目前正在就《禁止加密貨幣和官方監管數字貨幣2019年法案》進行討論，一旦法案通過，持有、購買、出售比特幣等加密貨幣都是犯罪行為，將被判處1到10年監禁。

肖磊表示，關於印度的問題，實際上體現了不同國家對加密貨幣的政策和看法，印度由於需要遏製法幣之外的交易，以及加強資本管制，但如果印度盧比的匯率無法保持穩定，那麼對加密貨幣的監管會存在更大的難度。

央行推數字化法幣

事實上，近年來，隨著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多國央行也開始關注數字加密貨幣。不少央行還成立專門的數字貨幣研究機構或者部門，發布相關的研究報告、啟動技術研發以及探討所需要的監管框架或央行數字貨幣。

值得注意的是，與大多數人理解的數字貨幣不同，央行發行的數字貨幣實際是「數字化法幣」，本質上與現金相同，屬於央行負債，具有國家信用。

目前，中國、泰國、新加坡等國在關於數字貨幣的研究使用上已經走在了前列。

王昕此前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央行的數字貨幣將使銀行間的交易更便捷，從而加快交易速度、降低交易成本、有助於維護金融支付體系的安全性和提高金融市場的運營效率。在跨境支付方面，央行數字貨幣的推出將取代目前通過代理銀行進行跨境支付的渠道，減少中介機構參與的複雜性。

在彭博社看來，如果央行發行自己的數字貨幣，比特幣和其他加密貨幣的價值可能會因此一文不值。

肖磊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央行發行的數字貨幣，從技術上來說，會採用部分區塊鏈技術，更多的是為了實現法幣的安全和效率的雙重提升，但依然是一個購買力相對穩定的法幣，不會有太大的增值預期，跟比特幣的高波動性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資產形態，所以央行發行數字貨幣，可能會削弱比特幣一些功能，使其在短期內有一定的利空存在。

「而從中長期看，比特幣的價值實際上是非常不確定的，如果其他比如股票、黃金、法幣等資產更加能獲得投資者和用戶的信任，比特幣的價值會大大降低，所以如果央行發行的數字貨幣，也是有一定的數量限制，實際上對比特幣會帶來較大衝擊。」

王昕表示，央行數字貨幣將由國家信用做背書，供給數量與法幣1:1發行，由央行參與決定。「貨幣合法性和貨幣穩定性方面都高於比特幣這樣的加密貨幣，並且有國家信用做背書，其未來信譽和價值將遠勝於比特幣等加密貨幣」。

美將實現數字貨幣間接管轄？

不過，Libra的出現或令央行數字化法幣的優勢不復存在。

據Libra數字貨幣項目白皮書，Libra貨幣將一籃子銀行存款和短期政府債券掛鉤。除此之外，其還具備移動支付所有的優點及多個特殊性。

按照肖磊的說法，首先，Libra的轉賬交易不需要通過銀行，不經第三方結算體系，並且由於Libra是匿名的，用戶可以迅速建立一個或多個與他們真實身份無關的地址；其次，為Libra提供服務的國際金融機構，包括萬事達卡、PayPal、PayU、Visa；第三，用戶可按匯率在Libra和法幣之間雙向兌換；第四，用戶間用Libra轉賬，就像給對方傳送一張照片和信息一樣便捷；第五，Libra的非營利性運營機構設在中立國瑞士（日內瓦）。

《經濟學人》也報道稱，「Libra潛力巨大。如果Facebook 20多億用戶將自己的一部分儲蓄換成Libra保存，那麼它將立刻成為全球流通最多的貨幣之一。如果得到廣泛應用，它也會讓發行者手握前所未有的權力。Libra不僅對Facebook業務影響深遠，對全球金融體系的影響更是如此。」

更有分析人士認為，Libra或將奠定美國「數字霸權」的地位。

肖磊就指出，鑒於Libra的創始成員是清一色的英美公司，該加密貨幣的推出可能是一個完全由美國華爾街控制的，針對國際市場的一次升級美元國際地位的行為。

雖然目前Libra對應的是一籃子貨幣，但肖磊認為，美元很可能依然在其中佔據大頭。他表示，這會在無形中刺激全球用戶的「兌換潮」。而如果Libra發展較為迅速，一些弱小國家的貨幣可能會加速貶值或消失。「甚至一些政府都有可能接受用Libra進行繳稅和開支，而這種滲透能力可能是美元的數倍」。

福卡智庫首席經濟學家王德培也認為，雖然Facebook目前與美國監管部門探討問題的一些細節尚未透露，但這也暗示Libra將首先符合美國監管部門的要求，而這些要求將會作為遊戲規則，被納入到日內瓦的基金會治理規則中，以及寫入區塊鏈代碼中。美國監管部門將實現對數字貨幣的「間接管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