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Facebook 的 Libra 項目預示著一場消費革命

編譯 | Jhonny

多年來，華爾街的大資本家們擔心矽谷的巨頭們會撼動金融業。Facebook 認為自己找到了辦法，它將在2020年推出數字貨幣 Libra。Mark Zuckerberg 的公司此前未能推廣支付服務。考慮到這家公司濫用隱私和逃稅的習慣，它不太可能成為他人錢財的守護者。

但不管你喜不喜歡這家公司，它的這項新計劃都是獲得了支撐的。Libra 的價值將與一籃子主流貨幣掛鉤，它將能夠處理大量交易，且其他28家大公司表示它們也將加入一個支持 Libra 貨幣的聯盟 (備註：即 Libra Association)。如果 Facebook 的24億用戶採用 Libra 進行購物和轉賬，那該公司可能成為全球最大的金融實體之一。這將預示著一場消費革命，但也可能使現有的金融體系不那麼穩定，並削弱政府的經濟主權。

Facebook 的興趣在於自身的生存發展，因為這項新的金融設施將與它的社交媒體和聊天應用用戶建立聯繫。

不過，金融的數字化有望讓數十億人的生活變得更容易、成本更低。在中國，數字支付無處不在，人們通過一款聊天應用程序 (微信) 向朋友和公司轉賬，幾乎不花一分錢。美國每年簽署180億張支票，手續費佔到了跨境轉賬的5%。每年，信用卡支付三巨頭 (備註：銀聯、Visa 和萬事達卡) 都會從他們處理的全球交易額中抽走約0.25%的費用，其價值超過了300億美元。

當前許多致力於重新設計西方金融體系的努力都是不可靠的。像比特幣這樣的加密貨幣沒有內在價值，也沒有中央監管，容易受到欺詐，還會消耗電力和計算能力。PayPal 和蘋果支付 (Apple Pay) 等數字支付系統只是藉助了借記卡和信用卡系統，而不是削弱其影響力。2015年，Facebook 推出了基於銀行借記卡的支付實驗，但失敗了。

Libra 是為了避免這些缺陷而設計的。它將得到一個主要由政府債券支撐的儲備基金的全面支持，從而限制其價格的波動性。Libra 將由一個獨立機構 (備註：即 Libra Association) 管理，該協會將監管一個中央資料庫，此資料庫存儲著用戶的匿名交易記錄。Libra 系統將是開源的，因此任何公司都可以免費地創建允許客戶使用 Libra 幣的數字錢包。優步(Uber)、沃達豐 (Vodafone) 和 Spotify 等大公司都是該獨立機構的成員。為了鼓勵商店和商人接受 Libra，他們正在進行資金儲備。

那有什麼不如人意的呢？Zuckerberg 在門洛帕克籌備了18個月的這項計劃可能帶來兩大問題 [備註：當前Facebook總部位於加州門洛帕克 (Menlo Park) 的辦公園區]。

首先，它可能擾亂金融體系的穩定。美國最大的銀行摩根大通 (JP Morgan Chase) 擁有5,000萬數字客戶。Libra 很容易就能擁有十倍於這個數字的用戶。如果每個西方的儲戶都將銀行存款的十分之一轉移到 Libra，那其儲備基金將超過2萬億美元，使其成為債券市場的一支重要力量。那些突然發現大量存款流向 Libra 的銀行很容易受到償付能力恐慌的影響，他們還將不得不縮減貸款；大量資金跨境流動的景象將會使那些國際收支狀態很脆弱的國家陷入擔憂之中。

這就帶來了第二個問題：Libra 的治理。Libra 將由一個瑞士協會運營，最初由該聯盟進行控制。該聯盟將獨立於 Facebook，儘管這家社交媒體公司將為 Libra 提供大量用戶，並可能最終佔據主導地位。雖然 Facebook 表示正在與監管機構談判，但他們的假設似乎是 Libra 最終能夠超越政府和央行。Facebook 還承諾將保護用戶的數據。購者自慎。

Zuckerberg 過去行動迅速，打破常規。而這次他走得很慢，還提前進行了通知。但這並不能掩蓋的是，即儘管數字貨幣有潛力讓世界變得更美好，但它也可能造成很多危害。政府放任社交媒體泛濫，但 Facebook 即將發現，各政府不會在金錢上犯同樣的錯誤。

Facebook的新貨幣對銀行系統意味著什麼？銀行應該擔心業務被 Libra 搶走嗎?

消費者可能會把持有 Facebook 的 Libra 幣看作是把錢存入銀行的另一種選擇。如果他們認為這是一個有吸引力的選擇的話，那 Libra 將可能增長迅速。正如上文所述，如果現在每個西方人的 Libra 存款都相當於他們銀行存款的十分之一，那麼這種新流通的貨幣將價值超過2萬億美元。對此，銀行應該有多擔心呢?

乍看之下，Libra 就像一個銀行系統。「Libra 儲備」將擁有足夠的流動安全資產來支持發行的每一枚 Libra 幣。

數十年來，少數堅定的經濟學家一直呼籲通過一種被稱為「狹義銀行 (narrow banking)」的模式來取代現有的「部分準備金 (fractional reserve)」模式 (備註：「部分準備金」模式即銀行存款由抵押貸款和其他非流動性貸款支持；「狹義銀行」模式即實行完全準備金制度，要求商業銀行存款(銀行的負債)有100%的存款準備金 (商業銀行在央行的存款) 的支持)。他們認為，狹義銀行不會遭受擠兌。

從表面上看，Libra 的儲備與狹義銀行之間唯一明顯的區別是，前者將包含以多種貨幣計價的資產。

然而，仔細觀察一下便可發現，Libra 的資金儲備將不會是一家銀行，不管是否是狹義銀行。支撐 Libra 的一些安全資產本身就是「部分準備金」銀行的存款。Libra 的儲備將無法獲得銀行間用於交易清算的央行資金。

購買 Libra 不會減少銀行系統的存款量。假設一個英國人用他銀行賬戶里的錢買了Libra幣。他會把英鎊轉到Libra儲備金或其他賣家那裡，這些賣家需要一個英鎊銀行賬戶才能收到這筆付款。這筆付款將存在該賬戶里。在現代銀行系統中，存款可以在賬戶之間傳遞，可以轉換成現金，也可以用來償還銀行貸款或從銀行購買資產。這些存款不會消失在非銀行機構中。

這是否意味著銀行可以放鬆？非也。

首先，如果 Libra 的儲備使用客戶的資金從銀行購買政府債券等證券，那 Libra 就可能會導致銀行資產負債表收緊。

其次，Libra 可能會從跨境支付中削減豐厚的銀行收入，因為 Facebook 希望通過 Libra 幣的跨境支付的手續費幾乎為零。

第三，Facebook 仍有可能決定使自身成為一家成熟的銀行。該公司表示，這不是他們的計劃，但如果 Libra 大舉成功，這一誘惑肯定會增加。Facebook 擁有的數據已經有利於這家公司做出提供貸款服務的決策。雖然 Libra 的錢包將主要獨立於 Facebook，但該公司將提供自己的數字錢包 Calibra，面向那些想要將自己的私鑰交出去以便保護自己的數字貨幣的用戶，而用戶在交出私鑰的同時也提供了自己的個人財務數據。

持有 Libra 幣的個人還面臨其他風險。一是該加密貨幣價格的波動。比如說，如果日元兌該籃子資產的價值上升，那 Libra 的日本持有者就會遭遇損失。且這種新貨幣不會產生利息 (儘管有預測稱 Libra 用戶可能從儲備金的利息收入中分得一杯羹，但這只是預測)。商店可能會歡迎信用卡支付的轉變，因為信用卡支付通常對交易收取高額費用，但享受信用卡帶來的額外福利的消費者可能不會。Libra也沒有政府提供的存款保險。最後，由於隱私等非財務原因，公眾可能會對 Libra 敬而遠之，而 Facebook 一直未能保護好用戶隱私。

不過，Facebook 現有平台的優勢，以及鼓勵 Libra 使用的激勵措施，可能足以推動 Libra 的發展。如果是這樣的話，銀行最終可能會希望自己持有 Libra，或許還會經營相關的數字錢包，與 Calibra 相競爭。無論如何，Facebook 很可能會開發一系列金融服務，就像兩家中國互聯網巨頭微信和阿里巴巴在中國所做的那樣。銀行和監管機構最好應對此密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