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的帕累托最優解

昨天下午Facebook發布了自己的天秤座代幣的白皮書。據官方內容顯示，Libra 穩定幣的出現，將作為一種簡單的全球貨幣和金融基礎架構，惠及數十億人。也就是說天秤座穩定幣的目標是做普惠金融。

因為全球目前有 17 億人沒有銀行賬戶。而傳統跨境轉帳效率又很低下，需要幾個工作日才能完成。同時在美國沒有銀行賬戶的人，為了參與社會金融，每個月要付出 4 美元以上的手續費。用區塊鏈改善這些人的生活，這是天秤座穩定幣表達的願景。

這讓我突然意識到去年的這個時候，被認為是史上最嚴的數據隱私法《通用數據保護條例》（GDPR）在歐盟地區正式生效。根據外媒CNET的信息，在該法律生效的首日，谷歌、Facebook、WhatsApp和Instagram等巨頭就遭到了投訴，讓它們收到合計最高93億美元的罰單。

一直到前兩天，歐盟監管機構愛爾蘭數據保護委員會（DPC）負責人海倫·迪克森還表示，Facebook是否在認真對待隱私問題仍有待觀察。當前，DPC正對Facebook展開十幾項調查。有些是在接獲個人或企業的投訴後展開的，有些則由DPC主動發起的。最常見的問題包括處理個人數據的法律依據、公司收集個人數據的方式缺乏透明度，以及人們有權訪問他們的數據等。

而Facebook的創始人扎克伯格在美國聽證會接受關於用戶數據方面的詢問，面對法官，他的表情一看就知道經過了專業的培訓。

大家有思考過你作為用戶會願意把你的隱私賣給平台公司嗎？在兩年前Facebook曾經推出過這樣一個活動，就是可以付費成為會員而隱私權保留，不會被Facebook使用。當時這個活動推出來以後，馬上就受到了巨大的抵制。什麼？原來你拿我的數據去干我不知道的事情？民憤一下就起來了。結果這件事情剛推出來不到一個月就緊急叫停了。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你真的選擇賣的話，用什麼價格賣你才會覺得心甘情願？是10塊錢還是100塊錢還是1000塊錢？這個數據放任何一個普通人心裡都是一臉懵逼的狀態，計算不出來。而且這還取決於賣了以後平台怎麼使用用戶的數據。平台公司能不能保證你的信息不被濫用呢？這是一個非常難以被回答的問題。

最後這樣的數據交易很難達成。所以很多時候，平台公司根本就不向你購買，而是直接佔有你的數據，你根本就沒有機會選擇。

這就引申出一個解決方案，叫帕累托最優解。其也被稱為帕累托效率（Pareto efficiency），是指資源分配的一種理想狀態。假定固有的一群人和可分配的資源，從一種分配狀態到另一種狀態的變化中，在沒有使任何人境況變壞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個人變得更好。帕累托最優狀態就是不可能再有更多的帕累托改進的餘地；換句話說，帕累托改進是達到帕累托最優的路徑和方法。帕累托最優是公平與效率的「理想王國」。

比如道路，在數千年前，人類還不能駕馭動物的時候，主要都是各類動物在走。到了公元前11世紀，出現了馬車，道路就讓路給了馬車，人要靠邊站。到了19世紀初期，自行車出現以後，馬路就被自行車佔領了。而當1886年全世界第一輛機械車落地的時候，道路逐漸就被機械車佔據。到了今天，我們會發現馬路上的特斯拉越來越多，電動車越來越多，這說明馬路的未來正是效率更高成本更低的電動車，直到完全無人駕駛出現。

那麼回到Facebook的數據隱私權的問題上，我們說最終一定會出現的問題就是它會擁有我們個人隱私數據的所有權，這是互聯網的機制所決定的。我們還是回到帕累托最優解，在整個互聯網發展起來的30年以前，每一個單體用戶實際擁有自己的數據所有權。

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在30年前傳統線下生意中，我想去某一個餐廳吃飯，這是非常隨機的，可能出現的情況主要取決於這家餐廳是不是離我住的地方比較近，或者這家餐廳是不是由我跟朋友一起聚餐共同決定要去的一個地方。那麼我去吃飯這個行為數據既不能被餐廳有效運用也無法被我有效運用。因為雖然我想去吃飯，但是我並不知道附近有某一家適合我的餐廳正在做市場活動。我可能選擇的是一家性價比很低的餐廳，而沒有得到相應的享受。

這個時候我的個人隱私數據雖然被我個人擁有，同時被餐廳感知，但是任意一方都無法有效得到更高收益。

到了互聯網時代，這個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中心化機構承擔了數據中控平台的職責。比如大眾點評、美團外賣就擁有了我們的行為數據隱私。

也就意味著當用戶交出自己的隱私權的時候，互聯網機構就可以通過演算法來向用戶推薦他有可能喜歡的餐廳或者給予用戶更多有效選擇。用戶既了解了更多的折扣信息商家也將自己的廣告推廣了給更多的適用人群。

實際情況是什麼呢？互聯網公司作為企業，幫助股東賺取更高的利潤是其首要目標，所以資本市場最終會讓互聯網企業使用用戶的隱私數據做更賺錢的產品。這個時候，就出現了資源配置失衡的問題。而最終也就導向了本文的開頭，用戶數據的所有權問題。

為什麼一定需要企業使用用戶數據達到社會資源優化，有沒有辦法讓市場解決這個問題？

這裡就不得不引申出帕累托最優解的源頭，科斯定律。科斯定理是由羅納德·科斯提出的一種觀點，認為在某些條件下，經濟的外部性或者說非效率可以通過當事人的談判而得到糾正，從而達到社會效益最大化。更直白的解釋就是：

在科斯以前，往往認為信息不對稱和外部性的情況下，市場失效，這時要干預市場才能實現帕累托最優解，但是科斯定理認為，即使信息不對稱，市場失效的根本原因是產權的定義不清楚。一旦產權定義清楚，雙方通過市場機制也能實現效率，即帕累托最優。

所以，科斯定理的真正含義是說，因為存在著交易成本，現實生活中很多交易很難發生，因此清晰的界定產權屬於誰，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這些數據屬於平台公司，它們就可以用這些數據來獲取經濟利益，那個人的隱私就可能受到侵害。如果這些數據是屬於我們個人的，出於隱私保護，我們就不會出賣這些數據，或者索要無法市場化的價格，導致運用數據變得非常困難，最後資源無法被有效運用。

在互聯網時代，假設數據屬於個人，但是平台公司用得好，那麼平台公司就可以來購買個人數據，挖掘數據資源，實現利益最大化。所以，儘管數據屬於個人，但並不影響平台公司使用數據，也不影響大家從數據資源中獲取最大的經濟效益，同時個人通過出賣數據也會得到更好的用戶體驗與成本下降。

科斯在1937發表的《企業的性質》一文成為了企業家理論的重要里程碑，也是其獲得199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兩篇論文之一，另外一篇是《社會成本問題》。在這篇不長的文章里，科斯回答了兩個基本問題：1 企業何以存在，2 企業的規模由什麼因素決定。

就第一個問題而言，科斯認為企業替代了市場的作用，企業的本質就是對價格機制的替代。而價格機制的運行是有成本的，市場運行也存在費用，企業存在的原因就是通過管理協調來代替市場協調並降低成本的必然結果。所以市場和企業是可以互相替代的配置資源的手段，區別在於市場上資源配置由價格機制調節完成，而在企業內則通過管理機制來調節。

事實上，經濟學家張五常在《經濟的解釋》一書中關於合約經濟的分析，認為市場只需要合約就可以了，企業是合約的一種特殊形式。用他自己的話說，「企業是合約安排的一種形式」，而企業替代市場，不過是「一種合約代替了另一種合約」。

這個回答恰恰把答案拋給了區塊鏈。

在區塊鏈中，企業的型態最終被智能合約替代，智能合約成為了市場的代表。而區塊鏈的加密去中心化帶來的最終結果，就是每一個用戶個體作為節點參與進網路中，通過數字貨幣交換價值，用智能合約讓市場效率最高。也就意味著網路的邊際成本無限趨向於零，而邊際效益最大化。

另一方面，關於第二個問題，科斯的答案是「交易費用決定了企業規模的邊界」。這是什麼意思呢？科斯認為，企業規模的邊界就在企業內部組織一項交易費用的成本等於通過市場開展這項交易的成本之處。所以，企業有擴張的傾向，直至達到這個邊界。另一方面，科技和管理的的的提升，有助於降低交易費用，也就是擴大企業的邊界。

在區塊鏈中，因為每一個用戶作為節點參與進網路中，既是網路的行為數據貢獻者，同時又是網路資源最大化的享有者。網路參與的用戶越多的時候，交易費用最終會無限趨向於零。所以反過來最終令到一個區塊鏈項目本身的規模無限趨向於最小化，而市場規模最終無限趨向於最大化。同樣達成了帕累托最優解。

這也就是為什麼說區塊鏈最終可能覆蓋到的用戶群體會達到70億人甚至100億的原因所在。所以只有區塊鏈才能做成真正的「共享經濟」，畢竟在網路中每一個參與者都是利益最大化的享有者。那麼在區塊鏈里就可以這樣理解科斯定律：

這個邏輯要如何被驗證呢？

其實很好解答這個問題。我們看到騰訊目前的市值大概在32000億港幣左右，按19年1月的微信活躍數據可以得知，目前其用戶基數大致在11億人左右，也就是說當我們把我們的隱私數據交給騰訊的時候，每個用戶的隱私數據價值為2900元港幣，約等於370美元。同樣的，谷歌目前的市值是7500億美元，服務全世界20億人，也就意味著每個用戶的隱私數據價值等於375美元。

蘋果目前市值9100億美元左右，截至18年底，全球被激活的蘋果產品超過14億台，如果按照其之前出現的估值極限1萬億美元計算，意味著每個用戶的隱私數據價值約等於714美元，接近於騰訊、谷歌的兩倍。這已經是互聯網價值的極限了。

我們反過來看區塊鏈。以以太坊為例，在19年6月的錢包數量計算，達到了6700萬。那麼我們按照互聯網每個用戶的隱私數據價值375美元來計算，相當於估值應為251億美元左右，而以太坊的總量為1億，所以可知1個以太坊最低價值應等於251美元。恰好就是上周末的以太坊價格。

但是請注意，6700萬個錢包賬戶裡面可能有很多是空地址，而沒有以太坊存入。也就意味著在以太坊里，每個擁有以太坊的用戶隱私價格會遠高於251美元，更不用說以太坊曾經的價格達到過2000美元了。

換成比特幣也是同樣的道理，假設全球70億人最終都會擁有無限切割的一部分比特幣來達成科斯定律。那麼比特幣最終的價格將遠遠高於現價，除非出現了更好的市場調配解決方案。

那麼回到Facebook發的天秤座穩定幣這件事情上。在白皮書里有明確提到只有機構才有參與資格，而且每家想要參與的機構需要向Facebook繳納1000萬美元的會員費才能夠成為節點。現在已經願意參與其中的已經有超過100家企業。也就是說，天秤座穩定幣目前的盈利方式是收取節點的網路參與費。之後大概率就是轉賬手續費。

目前參與的企業有投資機構、區塊鏈、社交媒體、通訊公司、電子商務、共享出行、非營利組織、音樂、旅行、支付等多領域。而每個節點企業可以獲得理事會 1 票表決權，單個創始會員只能獲得 1 票或者 1% 的總票數。用以有效地防止財團壟斷。而其所用的共識機制是Bft，準確的來說是LiBraBft。其實也是一早就已經存在的共識機制的革新版，只是不太為大家所熟悉。

按照現在已有的資料推斷，用戶可以通過成為節點的各類型公司機構用法幣買入 Libra 穩定幣，然後在成為節點的各個企業渠道進行花費，它可以用於購物、投資、付電話費或者打車費用。

天秤座穩定幣會帶來大量的用戶這是毋庸置疑的，會引起巨大的反響這也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這些用戶最終會留在一個「互聯網聯盟」架構下的區塊鏈里嗎？在這樣的聯盟鏈型態里，隱私數據的歸屬權仍然屬於企業，而不屬於用戶。除非最終走向完全的去中心化。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天秤座穩定幣是一個逐步迭代的狀態，從半去中心化最終走向完全去中心化的共識機制，那麼它很可能會成為USDT的強力競爭對手。反過來，如果因為政策法規以及其他因素留在了一個「現行法律框架」下的架構，那麼最終可能會被完全去中心化的穩定幣代替。

數據歸屬權意味著它並不是帕累托最優解，根據科斯定律，在交易成本無限接近於零的狀態下，資源將最終導向適合使用它的人。

天秤座穩定幣可能不會曇花一現，它最終會成為區塊鏈歷史濃重的一筆，可惜只是一個轉折點，而非長遠的破折號。當這些互聯網用戶通過天秤座穩定幣理解了區塊鏈以後，最終市場會引導用戶走向完全去中心化的保護隱私的系統，達成帕累托最優解。

按照天秤座穩定幣的白皮書來理解，它描定的是一籃子貨幣，也就是說天秤座穩定幣的競爭對手是美元。這裡當然在未來會遇到巨大的困難，畢竟中國已經讓美國很頭疼了。現在的這個美元的競爭者在特朗普看來簡直就是科技公司暴動。還有其他已經被美國政府同意的GUSD、USDC還有在走向完全去中心化的USDT這樣的穩定幣前後夾擊。

實際上按照白皮書描述，每一個錢包里的天秤座穩定幣可以用於在100個「超級節點企業」里投資與消費，那在這個基礎上加入交易比特幣的功能應該並不難。畢竟發行主體是在瑞士，拿一個交易所牌照並不困難。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全世界一瞬間就增加了27億比特幣的潛在用戶。

這將引領全球的互聯網用戶大規模向區塊鏈遷徙。可能才會讓天秤座穩定幣真正形成價值並且在區塊鏈的世界中存在的時間更長遠。

來源：

作者：羅凱